暖港 2
02
龚俊还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围着口水兜的小小孩儿的时候就知道绕着同样流口水的张哲瀚。肉肉的手总喜欢拽着捏着张哲瀚棉裤腿，怎么也不撒手。可这张哲瀚偏又是个爱哭的性子。他用劲甩开那不安分的小手，这小孩儿就跟抓着奶粉罐子一样怎么都不撒手。棉裤勒的他生疼，被拽的都有了红印子。细皮嫩肉的孩子怎的受得了，哇的哭出来。一旁的龚俊傻乎乎的，就知道好像把他的奶罐子弄翻了。他撒开了棉裤伸手拍拍张哲瀚的圆脑袋，一下一下哄着，跟个小大人一样，嘴里还呜啦呜啦。听着像是叫哥哥。张哲瀚被一旁暖烘烘的小手顺着头发，暖暖的和个小太阳一样，一会儿就收了声。他们在漏着棉絮的褥子上摸爬滚打，一点点的长大了。昏暗的福利院小楼里两个从小就像是被缘分的链子绑在一起的小灵魂，相互怜爱着长大。
其实大一点儿的时候，张哲瀚和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总喜欢捉弄粘着他的小弟，一会儿叫他吃个嘴亏，一会儿叫他的小弟脸皱皱的跟个大纸团子似的。他看那个灰扑扑的小脸又心不忍，兜里掏出攒了好几天的糖块。“给你吃。”说着就递到面前。龚俊看着比他高的小半个头的哥哥，摇摇头“我不喜欢吃，放你那里吧。”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没了刚才的半点受了哥哥的委屈。“我的俊俊好乖啊。”然后他就一把撕开糖纸，把糖塞进龚俊嘴里。张哲瀚揉着那小孩儿的脑袋，牵起手，带他去大院子门口玩雪。东北的冬天格外的长，雪下的急又猛，和沙砾一样的雪浇在他们身上，两个孩子一点都不嫌烦。洋洋洒洒的撒着雪，追着闹着。不一会儿其他小孩儿也来了，可是这俩人想有结界一样。别人不想来，他们也不想分开。橘色夕阳下，院子里荡漾了大院少见的欢乐，是短暂又会被拿起珍藏好久的。
孩子们脸冻得通红滚烫，衣服上也湿漉漉的，一个个像是脏兮兮的小狗。福利院周妈妈应该是被吵醒，缩着头，顺着窗子从一楼屋子里大喊起来。尖锐刺耳，却是福利院所耳熟。院里的小孩儿一下都噤了声，隐约能看见窗户旁那个像个竹竿一样子妇女披上了外衣，信步像他们走来。不像是其他福利院的妈妈，她满脸枯黄像是个病秧子。孩子们互相忘了几眼，自觉的站在一排，远处看很像零件老化的机器，麻木听从中枢命令。龚俊本是站在张哲瀚前面的，听了声张哲瀚给他拽了过来，挡在身后。龚俊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所幸被拉了回来。小龚俊仰着头看着那个护着他的大哥，比他高一头，瘦瘦的。明明比他就大一岁，却和书里写的爸爸的感觉很像。他很自然的跟在他身后，心里默认他的哥哥可以替他挡下一切的。“滚进来！”周金站大门口，没往外迈一步。
“谁让你们出来的！不知道你们破衣服一个个多难洗？”周金跟面前这群乖顺的小崽子们破口大骂，污秽的字语毫不犹豫的一个个喷出，是大人听了都觉得羞的话。可孩子们却习以为常的低着头，听着这个疯了一样的周妈妈数落辱骂。“谁最先出来的？”他跟突然想起来还有跟罪魁祸首一样，凹进去的眼球死盯着孩子们，却是有种猎豹即将捕获猎物的贪欲和暴戾。她不断扫视待宰的小兔子们，凶狠精准。“那好啊，那就一起进小黑屋。”本来都低头的孩子们突然开始推推搡搡，终于一个声音说“是张哲瀚和龚俊先走的”，接着声音变多，两个小人依偎在一起被推了出去。
啪嗒，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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